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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外号,谁能比得过鲁迅

楚尘文化 2021-03-31

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山河小岁月 Author 阿舒

从小到大,每个人应该都认识过爱给别人起绰号的同学。


其实不少文人也爱给人取绰号,还常常取得令人拍案叫绝。比如白居易,给一个学富五车却不善言谈、唯唯诺诺的朋友取绰号叫“嗡嗡翁”;比如钱钟书,整本《围城》里充满了妙语连珠的绰号:“局部的真理”等等。本文重点一位“绰号圣手”——鲁迅


不过在会心一笑之余,也要记得这是一个不值得提倡的恶习哦。


老鲁起绰号,绝对是有天赋的。 根据目前的不完全统计,他最早开始起绰号,可以追溯到童年。 他偷偷买画册,被爸爸发现了,痛打一顿。事后得知,这是弟弟周建人告状,于是给他取名“谗人”——进谗言的人。
个么弟弟年纪小听不懂咯,马上换一个——“十足犯贱”。 上学了,有个女生喜欢哭,一哭就涕泪交流,眼泪鼻涕纷纷而下,树人来劲了,叫“四条”好了。 放学回家吃刨冰,房客沈四太太看见了,就阻拦,跟他说“吃了要肚子痛”,这件事被妈妈知道,遭到责骂。他就给沈四太太起了个诨名叫“肚子痛”。(被妈妈知道又挨骂了)


去日本留学,有同乡邵明之在北海道札幌地方工业学校学习土木工程。北海道多雪多熊,邵明之面圆肤黑,满脸胡须,所以被鲁迅称作“熊爷”。 在东京听章太炎讲课,大家坐在榻榻米上,只有钱玄同不好好听课,又话痨,在榻榻米上爬来爬去,鲁迅就叫他“爬来爬去”。
某日,迅哥儿招待刚到日本的朋友吴一斋,吴拿出一块火腿,让寓仆蒸一下作为午饭。女佣是日本人,不认识中国火腿,就把火腿切片煮了一锅汤。吴一斋气炸裂,逢人讲这件事——好了,迅哥儿说,看你叨叨叨,就叫“火腿”吧。 
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,迅哥儿的外号,多半都是很萌的,就像许寿裳说的那样:“鲁迅对人,多喜欢给予绰号,总是很有趣的。” 1909 年 2 月,鲁迅和周作人在东京一起翻译了《域外小说集》,可是没钱印刷,富二代朋友蒋抑卮知道了,立刻给了 150 元,《域外小说集》初集印了 1000 册,二集印 500 册,但卖得很差,初集在东京群益书店只卖出 21 本,二集在上海蒋家开的广昌隆绸庄只卖出 20 本。但是蒋抑卮为人很豪迈,不管什么事情,立刻说“拨伊铜钿”,意思就是,只要给钱就可以了吧。
  蒋抑卮(后排中)与鲁迅在日本
想想也知道了,迅哥儿叫他“拨伊铜钿”(觉得很霸气)。 他的好友章廷谦刚结婚,鲁迅送给他一本书。 封面上的题词赫然如下:

我亲爱的一撮毛哥哥呀,请你从爱人的怀抱中汇出一只手来,接受这枯燥乏味的《中国文学史略》。

导致我之后,只要看到川岛的名字出现,马上想起“一撮毛哥哥”。 我曾经听过陈子善老师的一个讲座,他说自己的的中国现代文学研究是从注释和研究鲁迅的书信开始的,当时鲁迅书信有两个注释组,一个北京师院注释组负责注释 1933 年以前的书信,陈老师所在的上海师大注释组负责注释 1934 年以后的。要注释保存下来的一千三百多封鲁迅书信很难,据说碰到的最大问题,就是鲁迅早期的信里有很多隐喻,比如我上文提到的钱玄同是“爬来爬去”,鲁迅后来简化成了“爬翁”,他在给周作人的一封信里就这样说:

见上海告白,《新青年》二号已出,但我尚未取得,已函爬翁矣。

周作人在《关于鲁迅三数事·诨名》中说,“鲁迅不常给人起诨名。但有时也要起一两个。”大约还是有意为哥哥的这一特长隐瞒,实际上,迅哥儿给周作人起的绰号比周建人的要好听多了——“都路”,是“仙鹤”的日语。因为在日本时期,周作人为人沉默,大家都觉得他像鹤一样高傲。这个诨名显然得到了本人的认可,周作人曾用过“都六”和“鹤生”的笔名。
给朋友起,给弟弟起,爱人当然也要起。许广平的最著名绰号是“害马”——害群之马的简称。这个绰号源自女师大风潮,校长杨荫榆在开除许广平等人的布告中说:“即令出校,以免害群。”
1926 年 3 月 6 日,鲁迅在日记里记下:“夜为害马剪去鬃毛。”这大概是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。 给母亲写信,老鲁也忍不住说:“母亲放心,害马现在很好……” 连下一代也没有放过,请看鲁迅日记:

七日昙。上午三弟来并交西谛所赠《俄国文学史略》一本。寄女子师校考卷一本。寄向培良信。雨。午往山本医院,以黄油饼十枚赠小土步。

这里的小土步,是迅哥儿给周建人的儿子丰二起的名字,土步就是塘鳢鱼(我超喜欢塘鳢鱼炖蛋!),长这样——
自己的儿子海婴,有时候叫“小白象”(因为自己的绰号是“白象”),但更多的时候叫“小狗屁”,爸爸的变态之爱溢于言表了!


 非常遗憾,对不喜欢的人,老鲁辣手摧花起来,更可怕。 我按照杀伤力由弱到强稍微说几个: 鲁迅在教育部工作时,有位同乡去拜访他,自称“小辈”。老鲁好像很讨厌这个同乡,觉得他是近于谄媚的自谦,以后称这位同乡为“小辈”。 鲁迅不喜欢严复的翻译风格,因为严复说话写文时,总爱说“不佞怎样”,是自谦的说法,鲁迅就叫他 “严不佞”。
鲁迅不喜欢商务印书馆,该馆总经理王云五以刊行四角号码字典出名,鲁迅便戏称他为“四角号码公”。 顾颉刚曾经指责鲁迅抄袭,鲁迅大为生气,于是给顾颉刚起了一个恶毒的绰号“红鼻”,这在鲁迅的书信里频繁出现——

傅斯年我初见,先前竟想不到是这样的人,当红鼻到此时,我便走了;而傅大写其信给我,说他已有补救发,即使鼻赴京买书,不在校……——1927年5月15日致章廷谦(就是一撮毛哥哥)

 叫“红鼻”,是因为顾颉刚患有红鼻病,这个绰号实在恶毒。这还不算,在鲁迅的历史小说《故事新编·理水》里,为了影射顾颉刚,鲁迅还塑造了一个鼻子有病的“鸟头先生”——根据文字学,繁体字的“顾”字可以分解为“雇”(本义为“鸟”)与“页”(本义为“头”)



顾颉刚的绰号还算师出有名,相比之下,施蛰存的绰号简直是无妄之灾。1933 年 9 月,《大晚报》编辑给施蛰存寄了张表格,内有两个问题“目下在读什么书?“”介绍给青年的书”。施蛰存写了《庄子》和《文选》,理由是“为青年文学修养之助”。一个月之后,老鲁就以“丰之余”的笔名写了篇《感旧》。这篇文章比较激烈,尤其有一段,说一些新青年接受西式的先进教育,可当下却也学习起“篆字来了,填起词来了,劝人看《庄子》和《文选》了。”


施蛰存当时觉得很气愤,就在报上和老鲁展开了笔战。他表示,自己一开始是不知道“丰之余”就是鲁迅的,但等到知道的时候,已经停不下来,老鲁的火力也越来越猛,“洋场恶少”隆重出炉。


1957 年 7 月 7 日,《解放日报》刊登《想起了鲁迅先生》:“鲁迅先生当年曾揭露过施蛰存的原形,是:‘遗少’、‘洋场恶少’、‘资产阶级走狗’、‘第三种人’。也曾亲手痛打过。不幸鲁迅先生去世后,人们没有注意,此蛰伏而幸存的‘洋场恶少’,竟又爬上岸来突出咬人了。” 顶着这顶帽子的施蛰存很快被戴上右派帽子,一次次在里弄示众,一次次被抄家,一次次被隔离审查,他的朋友们为了自保,也纷纷和他划清界限。


直到1976年,《哈尔滨师范学院学报》还刊登《一场反翻案反倒退的斗争——鲁迅与施蛰存的论战》来批施蛰存,他的文章也不得发表——这是比批斗更痛苦的事情。
被平反之后的施蛰存专治古典诗词,很多人问他如何劫后余生,他的回答是:


在“牛棚”的时候,我有一句阿Q式的名言,曰:“不死就是胜利。”这句名言,大概挽救了不少人的性命。——1988 年 5 月 25 日致痖弦信


阿Q精神救了“洋场恶少”。



文字转载自山河小岁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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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阿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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